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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雪

发布日期:2016-09-08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队友和所有为此次科学考察做出贡献的亲人与朋友

  2015年7月11日,我随《英雄当归》——为俄罗斯二战老兵中医养生保健团队,从莫斯科飞抵摩尔曼斯克。机舱门刚一打开,北极圈里一种久违了的味道直抵胸腔,湿冷、微咸、甘洌,想象着这里的冰雪刚刚消融。漫山遍野竞相怒放的野花骄傲地迎风摇曳,它们仿佛相约着把最灿烂的色彩和芬芳贡献给这个短暂的夏天。它们当然知道下一个夏天相当遥远,但有曼妙的北极光会在漫长的冬夜里陪伴它们。

  哦,摩尔曼斯克,北纬68度58分,北极点的门槛,上一次进入北极圈,是在2012年芬兰的诺瓦尼米。也许是北极点情结的缘故,这次设计《英雄当归》项目时,我毫不犹豫地在路书上的“莫斯科”之后,坚定地敲出“摩尔曼斯克”。后来由于经费实在拮据必须要砍掉两座城市,摩尔曼斯克也是不容讨论的。一来作为苏联的英雄城市,摩尔曼斯克在卫国战争中打得极为惨烈,半数以上的年轻士兵战死在这座城市的保卫战中,不得已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女们接过父辈和兄长们血染的枪炮还击入侵这里应该有我们可以为之提供中医诊治的二战老兵。二来摩尔曼斯克是距离北极点最近的俄罗斯城市,再闻一闻北极圈里的味道,再看一看北极圈里的苔藓,再感受一下北极圈里的寒意,或许可以缓解心中对那风雪北极点深深的“乡愁”。

  摩尔曼斯克还是有些变化.新楼鳞次栉比,超市看上去与世界各地的一样,只是摩尔曼斯克的姑娘还是那么高挑,还是那么冷艳,还是那么自信地目不斜视。

  1992年10月,十五集系列纪录片《东方大河·黑龙江》摄制组,完成俄罗斯境内摄制任务从符拉迪沃斯托克乘坐火车,准备经布拉戈维申斯克市返回国内。那个年代的摄制组出  行,磁带、电池、摄像机、三脚架占据了行李中的绝大部分,六个人的摄制组,每人平均三件超大超重的行李,让每一次转场成为一次重体力的劳作。上车时,一位热情的俄罗斯中年男子自告奋勇地帮助我们搬运沉重的器材,这让我十分感动,列车开动之后自然就与他攀谈起来。他叫白列,《俄罗斯日报》驻布拉戈维申斯克的记者。同行之间,语言、信仰、民族和宗教的隔阂似乎都不那么重要,我感谢他的出手相助,也感谢他对我的热心采访。

  轮到我采访他了:作为记者,您的哪一次采访经历令您印象深刻?

  他灰色的眼睛转向色彩斑斓、秋色正浓的窗外。稍微停顿之后,他开始讲述他不久前一次北冰洋上的采访经历。湛蓝的天空,洁白的冰原,红色的核动力破冰船在船队前方犁开一条翻转着幽蓝色冰块的水道,几艘乃至十几艘万吨级巨轮尾随着破冰船鱼贯前行,从破冰船上起飞的米-2直升机不时地飞到航道的前方勘察冰情,引导核动力破冰船调整航线……

  天哪!他讲述的这一切,直听得我如醉如痴,继而又让我极度向往、极度渴望!我当即邀他喝下瓶中最后的伏特加,恳请他帮助我完成一坎中国记者的北冰洋航行计划。

  向往北极

  从1992年到1994年的三年间,我几乎恳求过所有我认识的俄罗斯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我实现这个梦想,毕竟这个梦想在自己看来都有些不着边际。1994年的7月中旬,一个电话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打来,电视台国际部主任尤拉告诉我,他在摩尔曼斯克海运局工作的哥哥愿意帮助我实现这个梦想。

  签证、过境、飞莫斯科,再飞摩尔曼斯克。

  体检,登船,找到船长史基恩为我特别安排的一个舱位,干净、整洁,带独立卫生间,特别是还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左舷窗,在东北航线向东航行,这是一直可以眺望北极点方向的位置。晚上十点,太阳依然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伊万·博贡号货轮没有拉响起锚的汽笛,静静地解缆、静静地离岸,十几位船员家属和孩子站在码头上静静地向着船上挥手。在人民海军服役整整四年,一直在深山里与海军的各类制式弹药为伍,大山阻断了我向大海眺望的目光,但从来没有切断我对大海的向往,吹起水兵帽后边两条风向飘带的是山风

  不是海风,但自我定位则是永远的海军战士。人生的第一次出海就是一次名副其实的远航,这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美差。伊万·博贡号沿着长长的科拉湾静静地北航行。已经成为博物馆的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列宁》号在我们右舷的岸边停靠着。记得母亲曾经帮我借阅过一本《列宁号破冰船》的科普读物,那本书让我对北冰洋第一次有了朦胧的概念。西伯利亚号常规动力破冰船在岸边停靠着,俄罗斯唯一服役的库茨涅佐夫号核动力航空母舰也在岸边停靠着,舰上官兵后甲板列队唱着节奏感很强的军歌.北方舰队十几艘战略级核潜艇依次停泊在码头边上,有的看上去已经锈迹斑斑,甚至消音瓦还有大面积脱落,那肯定是不能潜航了,有的似乎还能参加战备值班。

  巨大的科拉湾出海口乌云密布,海天同为铅灰色,孤独的伊万·博贡号在俄罗斯巨大版图西北角的巴伦支海调转船头,沿着世界上最靠北的季节性航线——东北航线向东航行。在这条北冰洋东北航线上,瓦伊佳奇号、叶马尔半岛号和俄罗斯号三艘核动力破冰船,依次接力为伊万·博贡号及陆续八列的各型货轮牵引拖航、破冰开道。绕过杰日涅夫角,阿拉斯加海岸山脉已经出现在船长史基恩的望远镜中,之后的航行波澜不惊、阳光明媚。整整二十天,这条两万吨为中国运送化肥的伊万博贡号靠港烟台,我与一路热情关照我的俄罗斯水手们依依惜别。

  时间不长,一部《航行北冰洋》的纪录片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播出。这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航,这让我那颗年轻的心开始膨胀,从此经常幻想着更为遥远的地方。

  北京电话

  1995年的新年前夕,习惯日落而息的我刚刚进入梦乡。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一个鱼跃起身扑向电话机。四年军械仓库的哨兵生涯每天都是荷枪实弹、枕戈待旦,夜里的电话铃声依然会让我心惊胆战。“你是郑鸣吗?”这口音!怎么听着都像是“你是挣——命吗?”听筒里接下来的声音尽管口音依然浓重,但再听下去却像是山东人在努力地说着普通话了。“我叫位梦华,中国地震局的研究员,我看了中央电视台播出你的《航行北冰洋》纪录片,你们黑龙江的徐力群又向我推荐你是个不错的电视记者。我们在筹备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你愿意参加吗?”

  “我、我、我当然愿意参加!”天上掉下林妹妹,人要是一激动,话语不会连贯。由美国著名探险家鲍尔▪舍克先生指导的松花江冰上四天四夜的行走和宿营训练,我以摔坏一台摄像机的代价,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完成受训。那次松花江集训和后来的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我结识了让我一生都会引以自豪的师长和朋友。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轨迹。二十年后的今天,我首先要对他们说,我深深地热爱着你们,感谢人生中的一段历程能与你们同行。生命中因为有了你们,我因此多了一些勇敢,少了一些矫情;多了一份自信,少了一些懦弱;多了一些清醒,少了一些迷茫;多了一些坚韧,少了一些懒惰。倘若真有来世,请求你们继续带着我吧,真心的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们是:1995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的发起人和我的队友:位梦华、刘小汉、刘健、沈爱民、李栓科、李乐诗、赵进平、刘少创、效存德、张军、方精云、牛铮、叶研、张卫、卓培荣、孔晓宁、刘刚、王迈、曹乐嘉、杨晓峰、杨亦农、史立红和所有科学界和新闻界的朋友。还有赞助商南德集团总裁牟其中及郭昆、刘宏伟等知名人士。

  北极熊的故乡

  加拿大哈德逊湾的丘吉尔港,是这个世界上北极熊最频繁出没的地方,也是最接近北冰洋自然环境的地方。组织者把我们境外一周集训地点选在这里,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看着加拿大教练带来的两支步枪,这让曾经参加过海军军用步枪射击比赛的我,心里涌动着一枪毙熊的渴望。接下来的越野滑雪、通信保障、狗拉雪橇、冰海求生、冰上野炊还是颇费了我一把子力气。

  越野滑雪。从小生活在哈尔滨的我,速度滑冰是件愉快和惬意的运动。越野滑雪与速度滑冰,总还是有一点彼此可以借鉴的地方,滑起来,不摔跤,这并不难;难的是滑得稳,滑得快,滑得轻盈,这可就不是一日之功了。看着鲍尔•舍克先生不用滑雪杖,只要把脚伸进雪板上的鞋套,也不需要固定一下,就可以轻盈飞快地滑行,心生羡慕!李栓科、刘少创属户外型生物,运动天赋极好,越野滑雪技术掌握得有模有样。

  通讯保障。一部超短波收发讯电台,主要掌控在教练手中,固定的频率频道,定时开机联络,只要不掉进海里,有足够的备用电池,多看一眼就能学会。

  狗拉雪橇。爱斯基摩狗对主人的温顺,对极寒条件的适应,对吃不饱肚子的忍耐,还有对北极熊来袭时的预警与撕咬,让我很快打消了对这狗东西的反感。小的时候让狗咬过还打过破伤风针,下乡的时候被狗追过反过来也打过狗。可是当我必须学会驾驭由十条健壮的爱斯基摩狗拉动的雪橇,负载着科考器材、摄影器材、宿营帐篷、野炊用具、狗食人粮的时候,特别是遇到碎冰堆积的乱冰岗和不得不跨越的冰缘与冰河时,爱斯基摩狗会瞬间在主人的口令下,变得暴躁与激昂,它们跳跃着全力拉紧绳索,不惜掉进海里浑身湿透,也要把雪撬和主人带过冰河。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对这些忠诚的朋友肃然起敬!冲过险区之后的稍息时,轻轻拍拍它们的头顶,抚摸几下它们的后背,当你与它们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四目对视时,谁都不会对它们痴情与深情的凝视无动于衷,心会立刻融化,手会情不自禁地掏出留给自己不时之需的所有能吃的东西捧给它们。

  冰海求生。这是一门必须掌握的逃生技能,主要是记住外籍教练的忠告:冰盖宿营,帐篷必须搭在看上去一定是大块“老冰”的上边,是那种看上去多年不曾融化过的、坚硬的、厚实的冰面上。生火做饭时,一定选在宿营区的下风口稍远一点的地方,汽油炉子的使用一定按照操作程序。睡觉时帐篷的拉链不能完全拉紧,要多少留出一点空隙,还要穿着保暖衣裤和羽绒脚套,一旦帐篷底下或附近出现冰裂,海水可能瞬间漫进帐篷给睡梦中的人带来灭顶之灾,这样可以以最快速度钻出帐篷逃离险境。还有其他诸多的经验之谈,所有这些都让我既感到新鲜,又感到重要,烂熟于心就是必需的了。

  冰上野炊。极端环境下,吃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做记者多年,我的准则是:早吃晚吃、吃好吃坏、吃冷吃热、吃软吃硬都无所谓,一天里有一顿饱饭就行。但是在极端环境下尽最大努力吃好、喝好,则完全可以上升到生存必需的高度了。老外冰上野炊的经验丰富,一个手工加压的汽油炉子,两个大号饭桶用来烧饭。所谓烧饭,就是用白雪化成清水。再把大米、燕麦等多种谷物一股脑放进桶里,再大把放进肉松、鱼松、黄油、葡萄干、核桃仁等等。做出来糨糊样的可谓是“超级八宝粥”,味道实在鲜美且易于消化,营养又十分丰富,刚尝了第一口,就想着下一碗。大家起名叫“北极八宝粥”。做这种饭,不需要太高超的厨艺,不糊、不稀,煮熟即可,只是耗时较长,要不时用长柄铁勺搅拌,以免下边糊了上边不熟。在北冰洋冰盖上做一次饭.等于要比别人少睡两个小时,这时候比的就是人的意志和品质了。

  前几天的训练还真的有些跟头把式,毕竟人到中年。但是每次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都会看见位老师。那一年位老师五十五岁,跟大家一样努力地掌握各种野外的生存技能。榜样的力量,就是没人告诉你怎么做,但是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4月中旬的哈德逊湾,白天的气温已经接近零度。雪,依然很白,只是有些发黏.天空中还不时地飘起鹅毛大雪。滑雪板和雪橇板会沾上厚厚的积雪,从而大大影响滑行速度,爱斯基摩狗们也平添了许多负重,如果不是一直地喊着“哈普,哈普”,走着走着狗们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海冰在潮汐的作用下,变得易碎和有些起伏。也许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冰上训练的最后一个夜晚,宿营地被安排在海边有着稀疏松树的林间空地。帐篷、白雪、篝火、炊烟,还有泰加林带最北边缘线上松枝树间时隐时现的灵异般的北极光。

  哈德逊湾的训练结束了,四位外籍教练背靠背为参训的中方队员做了一次客观的点评,内容包括心理素质、合作意识、体能技能等项内容,评比结果并没有在队里公布。后来得知,教练们给我的评分相当靠前,我当受之无愧。在那样一个特殊的集体中,我最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和如何做。毕竟,如此投入和辛苦地训练,大家都是冲着北极点的,我绝对不怀疑我的付出。北极点,那个遥远和神秘的地方实在太有诱惑力。一块巨大无边的冰盖,没有任何参照,没有任何标识,仅仅是通过仪器,诸如GPS定位找到地理学概念上的那个所有经线在地球顶端的汇合点而已。

  伊利再训

  我们必须返回美国明尼苏达州的伊利市,在那里休整十天左右,再飞到加拿大北极科考重镇雷索柳特,那里是此次北极点行动的大本营。眼下的任务是需要留下几个人,把我们的三十多条爱斯基摩狗装上火车,然后运到美国的伊利市鲍尔的家。李乐诗、孔晓宁、牛铮和我自告奋勇留下来,再加上两位外籍教练。

  从结束训练的哈德逊湾,乘坐运狗的大皮卡到丘吉尔港的火车站,把装狗的箱子一个个搬上货运列车,然后备好狗粮。之后,我们几个人再搭乘一列软卧火车抵达加拿大中部重镇温尼伯。车窗之外的泰加林地貌和厚实的冰雪构成了一幅巨大的、连绵起伏的冰雪画卷,火车开得不快,仿佛在让我们从容地欣赏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

    李乐诗,香港著名探险摄影家。大家叫她阿乐姐,而她更愿意别人称她“阿乐”。在我们之前,她的足迹早已多次涉足南极和北极,她很早就认识到南北极科学考察对当今中国的重要性,以至于多年以来一直奔走呼号,希望唤起中国科学家和青少年对南北极考察的兴趣与热情。这一次,又是自掏腰包参加“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队”,渴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同我们一起到达北极点。与阿乐交谈是件愉快的事情,她优雅、沉静、博学.说到高兴处也会笑声朗朗。

  我第一次听到她给生命算过一笔账。她说人这一生真不容易,一般人的平均寿命八十多岁,就算是三万天吧。八岁之前,你要听父母和保育员的安排;八岁到二十岁,你要听父母和老师的安排;二十岁到三十岁,你参加工作要听单位领导的安排,有了家庭你还要听妻子或丈夫的许多建议;三十岁到四十岁,你上有老下有小,单位可能还有你不喜欢或不喜欢你的领导;四十岁到五十岁是人生中少有的好时光,这个时候你可能是个部门领导,但依然面临三十岁到四十岁曾经的所有烦恼。五十岁到六十岁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不尽如人意了,人生的初秋时节来临,也是一生中最为轻松的季节,但是可能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和中年时的干劲,或许你会畏首畏尾,缺少了进取心。阿乐最后说,人这一生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想好了马上就去做,不要被太多的羁绊缠住,尤其是在你能比较自由支配你的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在开往春天的列车上,阿乐的那番人生感言让我受益匪浅。

  阿乐年轻时对美术设计很有天赋,电影《滚滚红尘》的美术设计就出自她的手笔。1996年我从美国回来途经香港,她利用一天时间陪同我,以最快的速度浏览完香港的重要地标。在香港几乎所有路口的环卫箱上都有一个很漂亮的图案,她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她的设计。放弃了繁华都市里回报丰厚的设计师工作满世界的跑来跑去,特别是十几次几十次地往返南北极和珠峰地区,为建立极地博物馆呼吁,为保护珠峰环境奔波。一场重病之后,依然痴心不改。

  阿乐的乐观与豁达,阿乐诗一样的跳跃思维与锲而不舍的精神追求,总是像高山一样成为我的坐标。全队终于在鲍尔·舍克位于明尼苏达州伊利市郊外森林中的一幢巨大的两层木头房子里集台完毕。鲍尔的家好大,客房很多,想来是为了接待世界各地的探险者,可以视为探险者之家。平日里,他们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女儿克瑞斯七岁,儿子皮特三岁.还有一个一岁多点的女儿,一家五口住在这个巨大的林中宫殿。现在一下子住进了二十多号人并不显得特别拥挤,车库里停放着三部汽车.山坡下不远处是爱斯基摩狗的狗舍,爱斯基摩狗偶尔的接近狼嚎一样的叫声会打破红松林中的寂静。

  一间巨大的库房兼做车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原来我们用的狗拉雪橇竟是这里的纯手工制作,大工匠就是鲍尔和他的朋友。在北冰洋冰面上行驶的雪橇,既要十分结实可靠,又要非常轻便,同时储物空间还要尽

  可能的大,这就给制作这种特殊用途的雪橇提出了极为苛刻的要求。我看到计算机里边的设计图形有许多种,想必是鲍尔在比对中优中选优,同时还得有所改进吧。材料看上去都是最好的,有很坚硬、很光滑的白色工程塑料,还有又轻又结实的尼龙材料。两架接近完工的雪橇停放在那里,想象着我们的北极点之行就会让它们派上用场,仿佛一下子就对它们亲切起来。鲍尔家的山坡下是一泓尚未解冻的湖水,我们每天早晨和上午,借助昨晚的低温在湖面上继续做越野滑雪训练,几天下来又有些长进。

  其余时间,我们几次结队在林中穿越,做体能和耐力训练。刘少创新婚别离,把年轻美丽的娇妻和一纸生死合同留在了北京。残酷和残忍,都是出于一种对高尚和神圣的追求。临行前的首都机场,这对新人先是四目相望,后是新娘泪水涟涟的凄美画面,相信所有的队友都会记忆犹新。可能是为了排遣对新婚妻子的思念,刘少创与鲍尔家的三个孩子都成了最好的忘年交。特别是那个睁开眼睛就满地乱串的皮特,一会儿爬到刘少创的肩上,一会儿又睡到刘少创的背上。穿越森林时鲍尔和妻子苏珊带上了女儿和儿子,那个皮特几乎一直就黏在刘少创的背上。对刘少创,这叫负重训练,冥冥之中也是为他后来实施单人无后援滑雪远征-北极点提前做了一点点功课。

  向北极点出发

  惬意、舒适的山中集训很快就结束了,我们的北极点之行终于到了启程的时刻。4月20日,全队从伊利市乘坐波音707包机飞往加拿大的北极重镇雷索柳特。在那里,第一批上冰队员将换乘小型螺旋桨飞机飞往北纬88度,并从那里驾驭狗拉雪橇或滑雪抵达北极点。

  很快,位梦华、李栓科、赵进平、刘少创、效存德、张军,就与先期抵达那里的美国探险旅行的几位队员,还有一位哥伦比亚的极限爱好者及部分记者登上了两架红色的双水獭型螺旋桨式飞机,另外一架飞机承载着三十条爱斯基摩狗和雪橇等物资。我在登机之前,注意到这三架飞机的起落架下都有一种特殊的装置,就是专门用于在雪原上降落用的“滑行雪板”。如果是在正常的混凝土跑道上降落,这种“滑行雪板”可以升起并用轮胎着陆,看上去设计得很实用也很巧妙。

  三架飞机轰鸣着依次升空,向着冰雪覆盖着的北冰洋方向,向着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可预知的方向,在北极地区特有的极地环流的不断扰动中,时而剧烈颠簸,时而平稳飞行。机舱里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科考器材和冰上物资充填满了,飞机发动机吃力地轰鸣着,巨大的噪音透过隔音效果不好的机身在机舱里肆虐,乘员之间如果必须交流一定是嘴巴对着耳朵大喊大叫。加拿大制造的双水獭螺旋桨式小飞机,被设计成双发上单翼结构,这是在恶劣环境下起降的飞机最理想的设计选择,同时也为乘客向下观望提供了很开阔的视野。厚实的白雪尽管

  覆盖了一切,但是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山峦、冰川。单调的白色,让视觉疲劳很快袭来,当我把目光再次转向机舱里时,我看到所有的乘员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闭目养神,脸上的凝重一览无余。差不多三个小时之后,飞机在一个叫尤里卡的临近北冰洋岸边的简易机场降落。飞机滑行到一排排油桶前开始补充燃油,我们这些不上冰的队员自动帮助机械师往飞机的油箱里打油。那是一种非常传统的手摇式油泵,一桶油航打到飞机里要用差不多十五分钟,大家轮换着终于给三架飞机补足航油,只见机械师仔细检查了起落架下的专用雪橇板后,在完全不依赖地面导航的情况下,只凭着领队机长的无线电指令,机队再次轰鸣着滑过长长的冰雪跑道依次升空,北冰洋上平坦洁白的巨大冰盖,在机翼下徐徐展开。遍布着长短宽窄不一的黑色的裂缝,平均一千二百多米水深的北冰洋,冰层厚度一米至三米不等,冰盖下边涌动着怎样的错综复杂的洋流和海流,它们纠缠着在什么地方突然撕开厚厚的冰层,而瞬间裂开的冰层给飞机的起降和冰上人员带来的威胁,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刻以极为恐怖的方式降临。但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必须前进,我们必须到达。因为我们承载着一个伟大民族嘱托。在人类北极科学考察的时间表上,我们可以无奈地迟到,但是我们绝不能缺席。当我后来一次次回想起那架忽忽悠悠的小飞机时,总是会想到我们的位梦华先生,这该是一个多么有毅力、多么有韧性、多么固执、多么可爱、可敬的老大哥啊!再后来我参加或组织了许多大型摄影队执行长距离采访,足迹遍及世界上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风险、危险、困境、窘境如影相随,有许多时候竟觉得眼前的这道坎真的就翻不过去了。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到1995年的北极点科学考察,位老师是怎样克服了那些山一样高的困难和承担着山一样重的压力呢?实事求是地说,发起组织并身体力行一个使命如此庄严的科学考察活动,是我们那些普通队员在当时完全无法体会到有多艰辛、有多复杂和有多危险的事情。当时我的想法简单至极,就是要求自己拼尽全力,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现在回想起来只恨自己当初太少担当,太少作为。

  上苍保佑,在北冰洋的冰盖上又一次降落补充航油后,飞机最后平安降落到北纬88度附近的一块结实的老冰上。我们以最快速度卸下所有的物资,又从随机携带的油桶中再次把航油打进飞机油箱,飞机的机头一直冲着跑道方向,发动机一直保持着怠速状态,随时准备着因为天气或冰情突然出现异常而能确保在最短时间内迅速升空。领队机长已经最后一次催促了,飞机发动机从怠速状态已经调整到了准备起飞状态,告别时候到了,大家相拥互道珍重!

  因为卸下了全部辎重,小飞机在白雪覆盖着的冰盖上轻盈地滑行,透过那小小的舷窗和  划螺旋桨扫起的雪雾,我通过寻像器看见了留在冰盖上的人和狗。飞行员理解我们的心情,在天上兜了个圈子再次低空掠过留在冰盖上的人们,只见他们挥着手喊着什么,展开的“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队旗映衬在刺眼的白雪中,清晰、鲜艳。

  基地活动

  接下来的几天,留在雷索柳特基地的队员展开了一系列的科学考察活动。在刘健的带领

  下,我们参观了加拿大北极遥感科研基地,并登上了停放在巨大机库里的一架大型螺旋桨式遥感飞机,听取了遥感专家介绍遥感技术在大地测量和物探方面的应用介绍。叶研、孔晓宁、孙福海和我还参加了方精云博士在基地附近的一个封冻的湖上凿冰取水样的工作。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下,用镐头和冰镩子,一点一点在坚如岩石的冰面上凿开一米多厚的冰层,最后取出湖中的水样,方精云脱下羽缄服只穿着保暖内衣大汗淋漓地干着。这样的坚韧与执著,让他后来成为最年轻的中科院院士之一.我宁可相信这是老天对勤奋与智慧的特别奖赏。

  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到了与前方通话的时间,张卫总是与刘健和翟晓斌等人焦急地等在无线电台前,手持无线电受话器,一遍一遍地呼叫“位老师,位老师!我是张卫,我是张卫!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常常是无线电扩音器中传出“沙沙”的噪音,偶尔听得见位老师沙哑的呼叫要么飘忽不定,要么时断时续,极少有清晰和完整的回答,有时还能混进其他频段里的英语对话。那个时候还没有铱星电话,通信基本靠吼的联络方式,把张卫清澈浑厚的男中音彻底毁了。张卫不仅贡献了自己喉咙,他的独特作用更在于疏通各种关卡、各种谈判,他一脸真诚的表情和地道的英语,让我们遇到的所有最难缠、最有偏见的鬼佬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我后来总在想,二十几岁的张卫何以那么老成,那么老练、那么老道,甚至那么老辣?位老师交代他的工作,件件做得完美;协调中央电视台六个人的报道团队,事事干得圆满。要知道报道团队中的所有人都比他的年纪大,又都与他合作愉快。这就不仅是个人能力的超强,一定是人格与人品中更有过人之处。

  其实,在基地里起着最核心作用的是刘健和沈爱民,他们都是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的策划者和组织者。一边要掌握冰上科考队的行进动态,一边要协调加拿大方面的气象保障、救援保障等等诸多对于此次科学考察生死攸关的问题,还要操心基地上队员的科考活动和心理状态。刘健的严谨与微笑、果断与干练、协调与沟通,所有的能力与品质令全体队员心悦诚服。沈爱民出色的组织能力和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牺牲精神更令我由衷地钦佩。

  也许真的可以说,我们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的所有队员个个都是铮铮硬汉。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极为鲜明和非常独特的个性.正是这种桀骜不驯和永不服输的个性驱动着我们在中国首次北极点科学考察的大旗下集结。但在这个属于当年全国十大科技新闻的事件中,尽管我们来自几十个不同的单位,彼此没有什么隶属和利益关系,用位先生的话说“我们是朋友乌托邦”。但是为了能使全队圆满完成这次庄严的使命,大家都极大收敛和约束了自己生猛与彪悍的个性,没有人将自己的脾气率性表达,没有人将自己的利益恣意妄为。我以为,这才是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全体队员最为高贵的品格和最值得称道的素质。

  二十年过去,我钦佩并尊敬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全体队员,并为有幸成为其中一昆由衷地感到骄傲。未来二十年,直至生命的终结,我依然会以这支队伍中的一员感到无比自豪。由于张军大哥要承担科考队抵达北极点时航空摄影任务,队领导决定他在北纬89度撤离,李乐诗和我上冰完成最后一个纬度的拍摄任务。两架红色的双水獭再次飞向北冰洋。

  两个起落补充航油之后,小飞机在大约北纬89度的冰盖上迎风降落。时隔七天再次见到冰上队员,明显发现他们都消瘦了许多,极为疲惫的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口白牙,脸已经被冰盖上终日不落阳光中的紫外线中度灼伤。刚刚卸下补给,冰面上的风力突然加大,坚硬的雪粒向喷砂一样抽打在人们的脸上。机长开始招呼随机而来的保障人员和新闻记者迅速登机撤离。

  寒冷、大风、前途迷茫,但我还是咬着牙对阿乐说,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留下来,我会保护你的。可是那一时刻北冰洋的冰盖上实在有些恐怖。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在征求了几乎所有人的意见之后,阿乐考虑到自己如果坚持留下来势必会拖累全队,毕竟年纪不饶人啊。最终阿乐主动提出放弃留在冰上随机返回基地,但是我看见大风中的她流泪了,想起她为参加此次活动付出了许多努力,我很是替她难过并有些伤感。

  必须登机了,阿乐满含泪水与大家一一相拥,并优雅地、轻轻地对大家说“保重!”红白相间的双水獭再次轰鸣着,迎着扑面而来的地吹雪起飞升空。这一次,我留在了冰面上,尽管我有浑身的力气,但留给我的只有一个纬度,直线距离才一百二十公里。在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里,我决心用尽自己的全部气力为所有队友减轻负担,驾驭狗拉雪橇,早起做饭,宿营搭帐,拴狗喂狗,滑雪拍摄,只要想到的看到的都当仁不让。

  北极点到了

  说句心里话,还没太觉得怎么尽兴呢,刘少创那沙哑的、兴奋的嗓音就嚷了起来:“90度,北极点到了!”随即,两颗红色信号弹滑过北极点阴沉的天际。大家相互拥抱,互道成功。我扛着摄像机,找好不同的角度,静静地记录下这永生难忘的时刻。“1995年5月6目.北京时间上午10:55分,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抵达北极点。”队长李栓科看着腕上的手表,庄严而凝重地宣布。

  栓科作为此次北极点科学考察队队长,可谓是危险时刻冲锋在前。作为中科院地理所最年轻的科研人员早早地就有了南极越冬的经历,这对他后来能担当如此重任一定有着必然的关联。他在天安门广场上代表全体队员,面对国旗的庄严宣誓和亲手接过曾飘扬在天安门广场上空的那面共和国第一旗,并把它带到北极点展开的所有画面,如今已成经典。再到他后来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理知识》杂志,传奇般的办成与《美国国家地理》杂志齐名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并使自己一跃成为世界级出版家.在许多人看来肯定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可是在这些生死弟兄们的眼里,如此华丽转身,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和行云流水。

  北极点归来,天下从此无难事。在等待飞机,收拾器材的空当,我约位老师静静地坐在一旁,把从AK-47制式冲锋枪子弹袋中存放着的最后一块带着体温的NP-1 电池取出塞进摄像机,对着位老师花白的胡须调好焦点,开始了一次不可重复的访谈。位老师的腰还是不好,他斜靠在雪橇上的行李旁,兴奋中带着更多的疲惫和困倦。这时的北极点附近很安静,但我依然听不清位老师的声音,他一定是拼尽了最后的一点气力,以至于我们之问的问答极为不连贯。那次采访留给他和我,都是一种无法述说的遗憾。

  1995年5月6日的北极点,那时的气温大约在零下十度左右,无风.不冷,只是有些乌云密布的样子。我们很是有些担心,这样的气象条件飞机还能来吗?我与位老师开玩笑,这飞机如果再不来,我跟少创哥俩滑雪先回了,不是回加拿大,而是直接往俄罗斯方向滑了。这时的位老师已经没有精力和兴趣,听我和少创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这种没心没肺的玩笑了。

  科学考察

  效存德是队里年纪最小的科研工作者,冰川与冻土学是他的专业。每天宿营后他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到营地的上风口,挖雪坑采雪样。常常是大家都进入了梦乡他还在那取样,只有北极圈里终日不落的太阳在斜斜地看着他,应了那句话“人在干,天在看”。现在他采集的雪样整整有一大塑料箱子,他笑眯眯地说要把它带回兰州的冰川冻土研究所,一副收获金山银山似的满足。

  赵进平研究员的海洋动力调查所带的仪器最重,每到宿营地点,他要么用手钻钻开冰层。要么找到一个足够宽的冰缝,将足球大小的一个黄色硬塑的球体通过一根缆绳深深地下到海水中。他告诉我这只昂贵的黄色球体上的传感器可以自动记录水下许多信息,诸如不同深度的水流方向,海水温度等等,提取出来这些数据,还要备份到他的笔记本电脑中。这些高大上的取样和研究工作需要严谨和缜密的工作程序和工作态度,不是我们想帮忙就可以伸得上手的。后来我为了一个课题,曾专程跑到青岛海洋所找到进平,就中国先民能否借助黑潮暖流的动力,驾驶以帆为动力的木船沿西太平洋沿岸向北,经阿留申群岛,再借北太平洋寒流动力抵达北美和中美洲的课题向他请教。他自然极为热情地款待了我,更从他最擅长的海洋动力学的研究领域出发,耐心地、深入浅出地为我讲解了整个北太平洋所有暖流与寒流的产生机理、运动轨迹和动力能量等等.极大地支撑了我的那个异想天开的创作计划。

  几个小时之后,三架红色的双水獭飞机沿着我们隔着十几米用人体构建的“跑道”标杆稳稳地降落在巨大的冰盖上。说好的是四架飞机只来了三架,后来知道其中一架负责航拍北极点的载着张军和诸位记者朋友的飞机,因为油箱漏油被迫中途返航了。最完美的事情也会有无法挽回的遗憾,这是那次北极点之行留给我的又一个深刻的体验,也理解了南北极队员经常说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在南极和北极,不正常就是正常。”

  回到国内,回到家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脑海里依然是冰雪与暴风,依然是寒冷与艰险,依然是壮怀与激烈。所有见过的人,所有经历的事,一遍一遍地闪回。随着北极点在记眨中渐渐远去,有些事情真的不再想起,而有些事情则永志不忘。

  人生感悟

  感悟之一,得道多助与团队精神。无论科技与保障发展到何等先进的程度,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徒步抵达距离人类文明一千公里以外的北冰洋中心地带。想想看,为了我们这几个人能够平安抵达北极点,有多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要么慷慨解囊鼎力相助,要么默默支持甘于奉献?数以百计的人,数以千计的人.甚至数以万计的人总有。站在地理意义的北极点上,环顾四周,天籁寂静,冰天一色,作为个体的人渺小得如同一粒冰碴。从此我更加懂得集体的含义与合作的重要。

  感悟之二,终生学习方为人。而我觉得最好的学习,就是与品行高尚的人、雄才伟略的人、知识渊博的人、勇敢担当的人、儒雅幽默的人在一起,我们北极科考队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屈指算来,我与刘小汉博士认识整整二十五年。1990年,中国第六次南极科学考察队在黑龙江的亚布力冬训。我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后,拎着笨重的摄影器材就赶了过去。在五个多小时的绿皮硬座车厢中忍受着亚布力旱烟令人窒息的压迫,下了火车又搭乘往山里运砖的“专车”颠簸了两个小时,到达亚布力南极楼时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找到当时的牛人郭昆,一头冷水泼过来:“哈尔滨电视台的记者想去南极?没有可能啊!许多大牌记者都排不上号呢。”刘小汉博士非常同情我的“遭遇”,并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主动为我介绍南极的情况,配合我拍摄科考队员滑雪、救生等训练画面。几天之后,一条五分钟的《神州风采》“通往南极第一站”的片子在央视播出。再到后来刘小汉又力荐我去了北极,最后又跟他到了南极的格罗夫山,终于了结了一个“十年心事”。这期间,我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因为我对这些杰出人物的采访,特别是平日里与他们的接触与交流的确发生了许多变化,这些只有我心知肚明的变化很大程度地改变了我。我甚至因此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能让我能在森林中呼吸甘甜的空气,能让我畅游世界上所有的公开水域,能让我顶礼膜拜和净身沐浴所有伟大的文明与灿烂的文化,正是因为我拥有一批杰出的、有着生死之交情谊的南北极队友,是他们帮助我打开一扇扇窗,推开一条条路。

  感悟之三,一勤天下无难事。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三十年前在北京广播学院进修时,我的良师益友王纪言这样告诫过我。今天,我对自己的儿子和年轻的朋友一遍遍重复着这些他们可能最不愿意昕的老生常谈。可是,人生苦短,在接受了父母以及亲人的养育与呵护之后,在直接和间接接受了他人的资助与帮助之后,在成就了自己的理想与梦想之后,总要做些对他人、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结束语

  中国首次远征北极点科学考察队的壮举,已经与我们渐行渐远了。忘却的,不再有回忆;留下的,成就了自己的永恒。望着躁动、喧嚣、拜物、张扬的一幕幕,我会时常冷静地提醒自己,在北极点被绝对的冰点冷藏和雪冻过的人,应该是踏实工作,认真学习,头脑清醒和勇于创新的人。只要有出差的机会,总会首先确定一下方位,东南西北四个维度或八个维度,最先想到的就是上北。每次去北美都会心存期待地跟机场值机的航空公司员工商请,拜托给我一个左眩靠窗的位置。夜幕降临,机舱里的乘客早已进入梦乡,而我一定悄悄地拉起遮光板向北极的方向痴痴地眺望,期待着与记忆中的情景再一次不期而遇。一旦确定自己在万米高空正在平视着北极时,心都会跳出胸膛。

  2015年10月1日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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